讀 PhD『離地』嗎?
上兩個星期參加大學校友薈的聚會時,聽取了幾位校友對博士的看法。
一名退休的政府公務員的前輩:「香港的未來就依賴你們年輕人了。」
一名工廠老闆的前輩:「你有無實際出來打過工?」
一名工程師的前輩:「我都有個朋友讀到博士去了美國,他是好叻,但總是覺得他有點難溝通。」
我:「是不是覺得他『離地』?」
前輩:「是,有那種感覺。」
社會上對高學歷的博士或者碩士抱有不同的看法,有的是期待,有的則認為是不切實際。在當今知識型經濟的社會,富有專門學問的博士、碩士們理應是被受推崇,是各行各業的醫生或大師才是。常常會聽說成功者的其中一種特質,是成長心態 (Growth mindset) 及終生學習。博士生應該不僅具備這種特質,更有好奇心、挑戰難題等優點。可是現實卻不見得是如數學公式一樣,直接了當,不存曖昧含糊。
社會需要的不只是擁有知識和技術的人
15% of one's financial success is due one's technical knowledge & 85% is due to skill in human engineering.
— Dale Carnegie
戴爾·卡內基 (Dale Carnegie) 說「一個人的成功,15% 取決於技術及知識上,85% 取決於人際交往能力。」。跟據維基百科,他的著作《如何贏取友誼與影響他人》 (How to Win Friends and Influence People) 在西方國家被譽為社交技巧的聖經之一。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他的大名呢?坦白說,我在寫這篇文章之前也不認識戴爾·卡內基,但他的著作的名稱在過去就曾經在 YouTube 短片聽過不少次。如果你去搜尋一下鼓勵個人發展或者企業家精神的英語頻道,都會不約而同推介或者討論到這本書。我推薦大家也去翻翻這一本經典。
根據卡內基的說法,高學歷只會為我們帶來 15% 的成功機會。如果按照香港的教育制度,即小學 6 年、中學 6 年、大學 4 年,要學到大學畢業一共要花 16 年。假設未來醫學進步,我們這一代壽命長達 100 歲,讀書上學的歲月就佔了人生的 16%,CP 值大約 1:1。不過如果用現時香港的平均壽命計算,女性 87 歳,男性 81 歲,CP 值就差不多打個 8 折。這好似許冠傑的半斤八兩所唱那樣:「家陣惡搵食 邊有半斤八兩咁理想」,一斤無十六(吹漲)。如果繼續讀碩士、博士,再花多 6 至 8 年,是不是有效果應該問一下自己欠缺的是技術及知識,還是其他能力。
提到改善人際的方法,我估大家都應該有聽過「六頂帽子的思考方法」(Six Thinking Hats)。PhD 的培訓重視客觀的事實與數據,所以應該屬於白色思考帽。在個人思考方法中,有很強的技術及問題的解決能力。然而是現代工作需要很強的團隊合作能力,要步向成功者的話要了解並處理群體中其他五種思考方法,減少反對聲音並增加成員之間的支持及合作。現在的 PhD 課程,欠缺為研究生們提供面對學術界以外人士的溝通技巧的培訓。不論向大眾推廣科普,還是向業界提供技術轉移,在公關、市場、資金等都是人與人的行為主導。如果過分專注客觀的事實與數據,而忽視人際技巧,知識難似轉化運用至市場。有趣的巧合是,1/6 等於 0.166(6),即是約 16%,與卡內基 15% 取決於技術及知識上的說法接近。只修練一頂帽子的 思考方法,代表你可能還有超過 80% 的不完美。
過份追求完美,妨礙行動力
學術研究須要不屈地鑽研及探索的好奇心及耐性。這是優點,但也是看情況的。做學術研究重視回顧文獻,十分強調原創性與創新性以填補某個研究領域的空缺,要避免抄襲或重複前人已經研究過的課題。但有時學生會搞不清楚,回顧文獻的目的,也有時是教授的指導過於急進,批評學生的 ideas 不夠嶄新或者不夠全面,導致學生將回顧變得像瘋狂翻開書本及數據庫,把前人的結論的堆疊得成厚厚的歷史書。有的學生會出現強迫症一般,不斷地搜索及翻閱 papers,恐懼遺漏而被批評欠缺原創性與創新性,令研究心血白費。但是如果追求完全主義,就會變得欠缺行動力。
學術界也有喜歡咬文嚼字的習慣。對於字詞及術語的定義的使用十分嚴謹。 在選詞以及辭詞上,學術英語比常用英語來得複雜及高深。對於數字更是敏感,舉個例子:一般人把圓周率說等於 3.14,工程師做電腦運算的話如 C++ 標準程式庫使用 3.14159265358979323846 就足夠了,但是研究生來說圓周率就只好用符號 π,因為不論數值準確到小數點後多少個位,總是會不識趣的學者找渣,執著教鞭說你得出來的只是約數,大約數值還是不夠完整。
另一個例子是,坐標的標示法。中學的時候,數學老師一般都會教用 x, y & z 寫成坐標系統。然而,在我讀博士第一年的時候我教授就批評我,位置是一個向量,x, y & z 是方向或維度,在 x, y & z 軸上的坐標應該用向量的 w, v & w 去代表,否則定義不夠清晰就顯得不夠專業。實踐上,工程師和程序員都普遍用慣用 x, y & z 代表坐標系統,完美的定義反而產生交流上的障礙。也許我是一個不稱職的 PhD,有時與其要寫出一條完美定義的公式,還不如索性不寫出來,免得被人抓到痛腳。
有時就是因為這些一丁點不完美都是不可接受,弄得要花很多時間和氣力去把文章修完又修,令往後的工序或實驗都被拖延或擱置下來。在現今訊息萬變的經濟社會,完美主義癱瘓症 (perfectionist paralysis) 非常妨礙成功。
Many people are busy trying to find better ways of doing things that should not have to be done at all. There is no progress in merely finding a better way to do a useless thing.
— Henry Ford
對實務不了解
不少著名的成功人士甚至為了創業以從大學輟學,尤其是電腦行業,例如: Microsoft 的創辦人 Bill Gates 和 Paul Allen、蘋果電腦的創辦人 Steve Jobs 和 Steve Wozniak、Facebook 的的創辦人 Mark Zuckerberg。他們不像福特和李嘉誠那一種無免費教育無書讀的,也不是他們不喜歡上學或成績不好的一群,他們都是考入美國頂尖大學的聰明人,所以他們的成功是知識為基礎。那麼讀上 PhD 比他們有更高知識的人,為什麼沒有比他們更成功呢?
雖然學術界非常重視創新,但在觀念上舊瓶新酒的情形十分普遍。依存著大學、政府撥款的體系,方式上沒有太大的改變。變了的不過是研究主題、教科書上的內容、數碼化之類都效率提升。人力、財務、市場及營銷的模式都離不開大學的框架裏。大學是一個很好的培養器,把研究生訓練成科學家、分析員、高級技術的職業人士。可是到終後就同把培養瓶內的成功提煉出來的品種,放到野生環境是不是能適應還是一個很大的疑問。
如果用電腦業界的術語比喻,大學的研究院就好比一個 sandbox (沙盒),在一個受限的隔離系統環境中,安全測驗一下新開發的軟件程式。把測驗中的程式由 developer sandbox 推出到 production 層面,不是按個上載按鈕更新系統那麼簡單,是緊接著文件、使用者手冊、發佈及宣傳等銷售管理的工作。把學術成果轉化成市場能應用的產品,同樣需要一支有效率的銷售隊伍。然而,PhD 的研究課題大部份都是過於高深,迫使 PhD 們都把目光和氣力都集中到沙盒裏興建魔塔,對沙盒以外的地盤了解不多。
Too much time spent in school, reading books, interferes with learning by experimentation, actual work.
— Albert Einstein
愛因斯坦說過:「花太多時間在學校、看書阻礙從實驗和實務上的學習。」。那些退學的成功人士明白要建立自己的地盤,最終都需要市場上的實驗和實務上的學習。相信那一位工廠老闆的前輩,也是出於一片苦心想提醒一下我吧。
「高學歷等於成功」是美麗的誤會,學術派的 PhD 在職場上應該努力彌補
人際技巧
行動力
實務上的了解
以上這些都是在研究院裡的博士及碩士學生培訓之中所欠缺的實戰能力。